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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東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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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趙看到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朱紅色的宮墻,眺過宮墻遙望遠方,層樓疊榭,雕梁畫棟,美不勝收。

那是一望無際的朱墻碧瓦。

而她此刻正站在城墻外面筆直的大道上。

如果不是因為那濃烈的血腥味湧入鼻尖,她真的會以為這是幻覺。

這裏是皇宮嗎?

暗黑的夜空中,飄蕩著紅色的杏花。按理說,杏花開花的時候,應該是白色的花瓣啊,不能是紅色的啊。

她揚起手,在空中抓了一片花瓣,結果竟抓了一把血在手中,原來這滿城的杏花是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的。

那得死了多少人啊……

而且,此時是十月,怎麽可能會開杏花?杏花不都是二月開放的嗎?

這裏實在是太詭異了。

遠處殺聲滿天,高高的城墻已被血染成了鮮紅色,血還未凝幹,順著墻壁往下流淌。連夜空也被披上了一層深紅色的外衣,與宮殿連成一色。在那片幕布上,依然掛著一輪勾起冷笑的月亮,冷眼地看著下面這一片腥風血雨。

這裏,究竟是什麽地方?

她站在原地發呆,驚恐萬狀地看著腳下的屍體。青石地板上屍橫遍野,鮮紅的血液往四周流淌。

這裏除了她和那個小賊,再無別的人。

月趙回過頭去看他,卻發現他也正在看自己,只不過他的眼神被擋在了黑色輕紗後而已。

不對啊!

他不是瞎子嗎?怎麽可能會在看自己?

彼時天空的那一輪彎月,正好停靠在他的身後。不知為何,月趙覺得今夜的月亮尤其的大,尤其的亮,仿佛就真的停靠在她的面前一樣。

她現在看到的這輪月亮,是真實的嗎?

這裏,究竟是夢境,還是現實?

月亮下的他背脊挺拔,身姿俊逸,長發輕飄。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,但卻有種感覺,他就是那月亮下的天神。

彎彎的月亮,高高的男子。

月趙的身量才到他的肩處,她仰著頭,擡手在他眼前揮了揮,想看看他的眼睛到底看不看得見,卻不想被他一把抓住了手。

“你是何方妖鬼?”他問。

他試探的語調中,有一絲難掩的激動和不可置信,“你的臉,是用什麽變的?”

月趙:“???”

“我這是肉長的!”

他突然俯身靠近,雙手捧起她的臉,將她的臉置於月光下,輕輕撫摸,像是在研究一個從未見過的新奇事物。

他的手撫上了她的眼睛,看著那一雙水汪汪的杏眼,註視了許久,又揉了揉她的臉,才道:“確實是肉長的,一摸就紅。”

月趙被他這一摸,渾身一顫,全身的血液在激烈地流竄著,而她的臉就更加紅了。

她睜大了雙眸,那種不安的觸電感又出現了,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明晃晃的月光,將她的腦袋刺得發暈,還是其他什麽緣故?

“臭流氓,你放開!”月趙罵道。

他的黑色面紗輕輕垂下,落在自己的脖子上,弄得她脖子癢癢的。她的一只手不聽使喚地攀上來,去抓那層黑紗,卻被他輕巧地躲開了。

“你不是瞎子嗎?”月趙看著他用如此之快的速度躲開了她的手,難以置信地問:“難道剛才……你是在裝瞎博取我的同情?”

此時,他的竹杖早已不見了,手上只有一支白玉笛子。他站在明月下,頭微垂著,對她的問題不置可否。

他的手指輕輕在笛子上摩挲,忽地一笑,擡眼望向她,反問道:“難道剛才……你是在覬覦我的笛子?”

月趙惱羞成怒,不想再與他廢話,她將目標轉移到那只白玉笛上,快速地伸出手,作勢要搶回笛子,卻不想那人動作比她還要快。

只見他手腕靈巧地一轉,笛身偏向她,直接敲在了她的額頭上。

“啊!”月趙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敲,給敲得發懵。

剛剛在他的一番動作之間,她又聽見了一聲清脆的鈴鐺響聲。

“還是古話說得對,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,你們這些人吶,總是喜歡搶別人的東西。”他不鹹不淡地說著。

月趙:???

他一個小偷,竟然還賊喊捉賊?

呵!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厚顏無恥的賊。明明是他自己搶別人的東西,現在這還有理了?

月趙嗤笑一聲,冷眼看向他,說:“你要不要臉啊?”

眼前這個小賊,即使處在月光的懷抱中,周身仍散發著一股透徹人心的冷意。夜風四起,他的烏發輕揚,面前的輕紗拂起,月趙卻只能看到他露出來的半個下巴,在月光中白得發亮。

他將手負於身後,彎下腰來,靠近她的臉,含笑說:“臉這種東西還是給你吧,畢竟……你臉皮子薄。”

說罷,他便不再看她,徑直往前方的城樓中行去。

“你個死流氓!!!”月趙在後面罵到。

她看了眼前面的巍巍高樓,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拔腿便跟了上去。

“餵,瞎子,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啊?”

不對,不是瞎子。

“小賊,你到底把我帶到什麽鬼地方來了?”她對著那人的背影大喊,可是對方卻根本不理會她。

這裏原本是一條街道,但現在卻混亂不堪。腳下全是橫七豎八的屍體,她差一點就踩在了他們身上,嚇得驚魂未定。這裏的屍體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死狀難看,大多都是被刀砍死的。

倏地,有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腳,“幫幫我!”

月趙被嚇了一大跳,那是一只血手,血手上戴著一串深褐色的珠子,正死死地抓住她的腳。她看見血手的主人是一個老人,正吐著微弱的氣,說:“幫幫我,幫我把它取出來。”

原來在他的胸口上面,直插著一把大刀,大刀嵌入胸膛裏,令人觸目驚心。月趙蹲下身,面色覆雜,搖頭道:“取出來,你會死的。”

“求求你,幫幫我……”老人那只血手還拽著她,眼神是異常的堅定。

“不……”月趙低著頭,聲音已經變得哽咽。

就在這時,一聲悶響,鮮血濺了她一臉,那只抓住她的血手緩緩滑落,她擡頭一看,有人幫她做了這一切,拔出了那把大刀。

是那小賊又返了回來。

“你的猶豫,不過是增加了他的痛苦而已。”他居高臨下地說著,“早日送他歸西,他會感激不盡的。”

月趙伸出手,為那個老人闔上了眼皮。她站起來,一把抓起了那小賊的黑色衣袖,往自己臉上一抹,擦掉了臉上的血跡。

那人楞楞地看著她,差點驚掉了下巴,“你……”

“你不是想看我的臉嗎?擦幹凈,才好看。”

他:“……”

月趙跟在他的後面,看到那個城門之上寫著“東京”兩個大字。

東京汴梁?

不可能啊……

“這裏是汴京?”她錯愕道。

宋朝設有“四京”:東京開封府、南京應天府、西京河南府(洛陽)、北京大名府。而東京汴梁,即汴京,是他們大宋的都城,早在十五年前就被金兵攻陷了。

她怎麽可能會來到汴京呢?

“這裏怎麽可能是汴京呢?這到底是哪裏呀?”她拉著那人問。

男子甩開她的手,道:“這裏,是靖康二年的東京汴梁。”

靖康二年?

現在明明是紹興十二年呀,怎麽可能會是靖康二年?

倒推回去的話,靖康二年應該是十五年前!

月趙:“我信你的鬼嗎……你可別胡說啊!”

他笑著說了一句,“我也沒要你信啊。”

月趙:“……”

他一人走在前面,獨自走進了城門內。月趙跟在他的身後,走過一條筆直大道,再穿過幾條彎彎曲曲的長廊,繞過幾處富麗堂皇的宮殿。

月趙見到這些雄偉輝煌的建築,她越發地相信,自己是真的來到了皇宮。

怎麽可能呢……

月趙見他停下,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座高樓。此樓大約寬三丈,高九丈,呈八角形,在這片朱紅色的宮殿之中,顯得很別具一格。

門上倒掛著一塊牌匾,那牌匾顫顫巍巍的,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來。而上面只有兩個大大的字,“畫學”。

那兩個字寫得極具特色,筆跡瘦勁,而瘦又不失其肉,瘦硬有神。月趙認得,因為她小時候也練過,這是徽宗皇帝獨創的一種字體,瘦金體。

畫學,是什麽地方?

月趙看見他推門走了進去,不由得在心底想:“這家夥,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,竟然連皇宮也敢偷!”

裏面比外面要暗許多,只有些許月光透過門和窗戶散落進來,落在墻壁和地板上。屋子裏空間挺大,中間擺放著一排排的矮桌,周圍是環形的深紅色書架,書架上擺滿了許多書籍和字畫。

月趙透過書架的空隙,看見那人正在另一邊認真地東翻西找,無暇顧及她。而那支笛子則被他別在了腰間,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霧。

“你看著我,作何?”他的聲音從那邊傳來,問得很認真。

月趙真想一拳打過去,“你不把笛子還給我,也不告訴我你在找什麽,那我只能目不轉睛地盯著你了,萬一你跑了呢?”

他的聲音再次幽幽傳來,“目不轉睛麽?”

他咯咯一笑,又道:“那你的眼裏,豈不是只能有我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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